兰焰

He shared the fate of criminals

[德扎][主教扎] 抱抱


小莫扎特在哭。

他哭得真伤心啊,抱着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了一团儿。

泪水汩汩地从眼眶里流出来,他先是抽泣,最后大哭。

父亲…….我的父亲,您为什么不能爱我?!

他想不通哇,于是大哭。

他的父亲泅泅浥浥地,步入万古的长夜,不曾回过头。他的每一步都踏在小莫扎特心上,犹如绵软的沙,每踩一步都溢出血。父亲,父亲。

他没有力气了,他倒在原地。原来他将自己的一切双手奉上,他的父亲都不屑一顾,这世上本没人比他更爱他;为什么呢,父亲?您——您的教导,都——

他眼泪汪汪呀,白衣服皱皱巴巴。颓丧的叶子打在他的发尖,这世界他看不清了。父亲啊,我——

没有人听他呢喃,他便任夜吞没。那个叫阿玛迪的孩子,并不在身旁。小莫扎特蜷成一团儿,向神祷告:神啊,我已无力为继。

“你在这里做什么?”

“啊…….啊?”

他蓦得抬眼,完全不懂这人在说什么。他保持了这个姿势很久,然后自己的眼睛酸痛起来。

“你在这里做什么?”他反问。

那人不吭声,弯腰把他从地上拽起来。

“别……不!你别碰我!”他反抗得过于激烈了,弹扯回去的手重重地打在他的眼睛上,他痛得天旋地转。

天与地喧嚣又狂躁;沉默中也震耳欲聋。直到一只手坚定又温柔地把小莫扎特的手移开。

“不…….”

他不愿意,他的手覆在双眸上,好像是他最后的铠甲。他已漫不经心地将身体暴露给世界了。

“起来吧,我带你回屋里。”

“不……”

他哭了太久,身体绵软地脱了水,像一头失魂的布偶。于是他的挣扎变成了徒劳,他被从地上拉起。

“呜呜呜……”

小莫扎特伤心地抽泣,他在命运面前是多么无力啊,如今连一只手都拒绝不了了。

“唉。”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传入他的耳朵,轻得像是心尖儿的羽毛,小莫扎特向那方向看去,下一秒就被拥入一个怀抱。

这个怀抱轻轻的,衣服的褶皱蓦得离他很近,他听见人的呼气。抱他的人大概并不怎么懂去抱,有点手无足措,连站姿都平平正正的。一只手轻柔又笨拙,迟疑了一下,抚摸起他的背。

“唔…….”小莫扎特把头埋在那个人的脖颈旁,深深地呼吸着他身上淡淡萦染的香气。

很淡,很远,但他却抓得住。

半晌后,那个人放开他。他却反抱住不放。

这是他干得最有力气的事情了,他两只手都环得紧紧的,并且把空隙都填满。

“你这个孩子。”

   一声叹息沉沉地响起,温热地颤动在心上。小莫扎特却没有听见。

“呜呜….”他呜呜地又哭了,听不见自己的心跳,两只臂紧紧地绞住别人的背,湿漉漉地呆在水底。

树干上的光来得潮湿又鲜明,滴落在珍重的温柔上,把克制的矜持都消磨。于是这个怀抱再也不温柔了;小莫扎特哭泣着,要把这个人揉进心里,让他贴近自己的哭泣,听听他的心。他的心哇,无人在意,他今夜偏要这个人注意。

“好一点了吗?我们回去吧,别生病了。”

小莫扎特抱着不放手,金色的脑袋瓜迟迟不肯抬起,直到他自己感觉到窒息,他才不情不愿地说道:“再……再……等一下。”

 “我们回屋子里去再说,好不好?”

“唔……”他鼓起腮帮,皱着眉思考。其实他什么都没有想,他喜欢方才闻到的味道。

“唔……”小莫扎特说,“回屋子里去我能抱抱你吗?”

“当然可以。”那人的声音轻轻的。

“Bravo!”小莫扎特欢呼道,语调间还夹杂着破碎的抽泣,这回却是真的破涕为笑。他抹抹眼泪,松开了手,这才恋恋不舍地向后退。“您……科洛雷多主教,您真好。”

那人没有回应。

小莫扎特看了看他,便决定以后赖上他。

这个有温暖怀抱的人,原来有双隐忍的眼睛。

 

 

 

“我说了,我赖上您了呀。”他气鼓鼓地,躺在房间华贵的地毯上。他已忍住打滚的欲望了;但是气涌上来他还是气得想啃地毯。

“别啃。”那个人立刻说。

“您怎么知道我要啃?”他一惊,一个打滚从地上跳起来,“莫非——莫非——”

“因为你总是这样做。”

“哦。”小莫扎特气鼓鼓地躺回去了。

“起来,地上凉。”

“你就爱睁眼说瞎话。”

“莫扎特。”那个人又开口说话了,神情中带有疲惫的威严,“起来。”

“好哇。”

他翻转过身,用胳膊支起头,笑吟吟地看向那人,“科洛雷多,今夜带我去花园玩。”

“你知道不可能的。”那人想也没想便拒绝。

“那就抱抱我吧。”

“这就是你的目的吧。”

“您知道就好,”小莫扎特眨眨眼,灵巧地蹿上桌子,“呼,呼,真好呀——真软和——”

“莫扎特——!”

“好,好,我一会儿就走,您还有公务不是?”

白衣的音乐家吐吐舌头,溜下桌子,鱼儿一般地滑进男人的怀里。他这招已练得熟练;而男人的怀抱从不叫他失望。

他们两人贴得这么近,这么柔和,这样的时刻交给心跳,小莫扎特相信心底的话就能彼此交谈。他不用说话;只是两具身躯彼此触碰,他便能感受到小心翼翼的温柔。

“您……您真好。”他迷迷糊糊地笑啦。

“你先到床上休息去吧。”男人沉静的声音在头顶响起。

“不,我不要,”他嘟哝哝,口齿不清起来,“喏,我不要。”

“会生病的。”男人很耐心地说。

“我不困——我才不困呢,不,”他终于嚷嚷起来,这回攒足了一个晚上的底气,“我知道您想赶走我,您很忙——哈,我知道,但也别想把我赶走,我——就在这里等您。”说着他气呼呼地挣脱下去,又回到可爱的地毯上,“您忙吧,我等着。”

“唉,你可真是个孩子……”

 他眨眨眼,这句话他听不见呀,他低头研究起地毯的花纹。

 

 

 

他在壁炉边等得睡着了,壁炉里的火烧得燃燃汩汩,烧的柴像是由心揪掰。真冷啊,火烧得太旺了,他却觉得冷。寒气一点一点地吞噬他,直到一条毯子落在身上,一只手挡住寒夜来袭的虎。

他于是耍了赖,抽着鼻子说:“您不能走。”

“好。”许久后,一个声音说。

 

 

 

“您得负责。”

小音乐家围着男人笑嘻嘻,衣摆正像翻飞的小鸟。“您——一个多个月前,您迷上了我,啊不,是您让我迷上了您——的怀抱,现在我上瘾了,戒不掉了哇,您得负责。”

“说话怎么颠颠倒倒的。”男人皱了眉。

“就是说哇,您得负责。”小音乐家说,眉眼间有灵动起的快乐,重新被打磨得晶莹剔透,“您得负责啊,让我抱抱。”

“你说的话,可曾没实现过吗?”男人垂目道,

“您知道就好!”小音乐家这下连一点矜持都不要啦,猛得扑上去,科洛雷多稳稳接住。

“唔……唔。”他亲昵地在男人耳边蹭磨,鼻子拱来拱去,引来轻得像羽毛的瘙痒,两只手在衣服褶皱上乱划。

“谁让您把我从地上捞起来,捡回来——我就赖着不走啦!”他哝哝地说,一颗心里全是欢喜,也不顾那人从来克制的温柔,贸然拉近距离,“赖着不走啦——嘿嘿!”

“唉,你呀。”

“赖着您不走啦!”

小音乐家笑嘻嘻地,别过头不去看窥伺的夜。

 

 

 

云光闪暖,情愫晶莹。

 

 

 

“科洛雷多,你说什么?”

他问。

“科洛雷多”——这个名字,他念得已经很熟练了,这大概是一个人的名字吧,他好像天生就知道该怎么念,一点儿疑问都没有。千次——还是百次,昼里夜里,他很熟练了。

“科洛雷多?”

那双眼睛却不再隐忍。

“科洛雷多。”他有些慌了,皱着眉问。他想追上去拥抱,却被躲开。

“够了。”

那个人背对着他,站了好一会儿。他呆呆地看着,牙齿抵住了舌尖。

“你还不明白吗?” 

 科洛雷多——

这个名字他念得很熟练了,无论多少次,昼里夜里,千次——百次,他都很熟练了。

“你没注意到吗?”

喝下水,像喝下了血。

他呆呆地站着,泪水断了线似地流。

“唉。”那个人叹了口气,走过来抚摸他的脸颊。“你迷失在我的梦里了。”

“——你迷失在我的梦里了。”

“不……不,您说什么?您在说……”他拍开那个人的手,胡乱地低头抹起眼泪,“为什么我在哭……?”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那个人轻轻地问。

“我……我?我叫、叫……”

“你不明白吗,你迷失在我的梦里太久了,你剥掉了你的痛苦,于是你便不是你了。”那个人说道。

“我,我……——”

“回去吧,我不愿再将你困在我的梦里了,我不能你死后还要将你驯养。”

“你在说什么?”他抬起头,错愕地瞪着那个人,“科洛雷多,主教,您?我、我们刚刚、刚刚我不是在对您说我爱您吗?您说的是什么呀。”

“我的孩子。”那人爱怜地摩挲着他的颈侧,眼里的光慢慢盈溢了一眶,声音破碎,“我的孩子,你不属于我。我不能将你拘禁在这。”

“您在说什么呀!”他发了疯,他才将满心的爱倾倒,却落入这样奇怪的说辞,“您在骗我,对不对?这是假面舞会的玩笑,对不对?”

“不是。”

那个人看着他,缓缓地吐出字来。

他也睁大眼睛看着他,仿佛才第一次认识。

“可是,我爱您呀。”

“我爱您呀。”

他说。

“不。”

那人望着他,“你怎么可以爱我?”

“我不懂。”他一步步后退,眸子里盈盈流溢,“我不懂。我不懂——”

“你是自由的,”那人却说下去,爱怜极了,“即使你是我梦里造出的形象。你以为你在依赖我吗?不,我在依赖你。你是自由的。即使你在我的梦里——”

“别说了,别说了——”

“一日日,我看你真心微笑,我的心也温软极了。我想留住你——因为在尘世里我连你的骸骨都不见,我一定是疯了。我只想见你,你的音乐也不能给我满足,我不能见到你。”

“别说了——”

“可你是自由的,我已犯了错误,怎么可以重蹈覆辙呢……?”

“你是谁啊,”那个人低语,“这样扰乱我的心。”

“请别说了!”他大吼,真冷啊,火烧得太旺了。他跌在夜的怀里。

“呜呜……”

“呜呜呜……”

他快没有力气了;他的指尖,竟变得透明。

“呜……您……您——”他用尽气力看着那人,哀伤狰狞,“您要……不,不!”

那个人半跪下来,将他拥入怀里。

这怀抱带点克制的温柔,小心的温柔,和一点恋恋不舍的感受。仿佛这个人拥抱的比金子还贵重,比光还轻,让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卸下尘世的铠甲来虔心拥抱。它挡住夜间奔袭的兽。

“不要……杀掉我,不要……丢下我。您得负责。”他在他怀里,汩力拽住那个人衣服的褶皱,滑得烫手,“您得……负责。”

“哦,神啊,我已无力为继!”那个人蓦地收紧双臂,绞得他发疼。

不;他不疼了,他已渐渐轻如蝉翼。

“您……您别哭。”他说。

“已经决定了,就不要哭。”

他忽忽笑了。“我叫什么名字?”

那个人望着他。他也回望。

“你,你叫,”那个人终于说话了,声音颤抖着,“你叫莫扎特,你不是音乐。”

 

 

 

“哦,莫扎特。”

他闭上眼。

“科洛雷多,如果我说我是真的呢?”

“你——”

是夜澌浓,喁喁哝哝,绸缪竟夜。

“科洛雷多,不要寻找我的骸骨。”他说,“我的骸骨就是你的梦。”

“什......”

“科洛雷多,”他笑道,“我说的话,可曾没实现过吗?”

 




…….

寒夜里,一点金子似的烟飞骨扬灰,隐秘里一只金色的蝶在舞。

——“……我又做错事了吗?”

那个男人茫然地跪在地上,——直望着茫茫的夜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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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只AI般的小莫,最后消失了......

半童话风(?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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